2018年10月19日,肯尼亚阿卡汗医院的ICU病房里,华为工程师齐智勇停止了呼吸,结束了年仅36岁的生命。
看着缓缓盖在丈夫头上的白布,谢婷瘫倒在地上,眼前一片空白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周围同事们痛哭的声音也离她越来越远......
这个消息迅速传回了国内,大量媒体进行报道,彻底引起了网友的强烈谴责和抵制:“996”“007”根本不是福报,而是公然违反劳动法的畸形文化!
正值壮年的齐智勇怎么会急性脑出血?
他又为了什么竟然22个月无休?
他留下的妻儿和老母亲该如何生活呢?
抢救无效
2018年10月18日下午,正在家里照看孩子的谢婷手机突然响起,她看了看,怎么是丈夫同事的号码?怀着疑惑接听,却被电话里焦急的声音吓坏了。
“嫂子!你快来阿卡汗医院,齐哥他昏迷了,现在被送到急救室......”
后面的内容谢婷已经听不进去了,她踉踉跄跄地冲出家门,打车赶往了医院,坐在车上,她忍不住开始哭泣,根本不敢想象丈夫出事后这个家该怎么办。
她拼命地祈祷,希望只是小问题,可隐隐的不祥预感怎么也压不下去:丈夫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,更是整天都留守值班,铁打的人也要熬出问题了!
好不容易到了医院,谢婷才停止了胡思乱想,满脑子都是要找到急救中的丈夫,失去理智的她在大厅里拉着人就问,把周围人都吓坏了。
还好这时一个同事下来缴费,看到了她,连忙上前带着她来到急救室门口,谢婷看着紧闭的大门,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。
此时相伴十年的丈夫正处在生死一线,她却什么也做不了。
送齐智勇来医院的同事们连忙把她扶到座位上,对着面色苍白的她安慰道:
“嫂子,你别急,我们送来得很快,齐哥一定没事的。”
“对,我们工程师都是铁打的身子,熬得过去!”
一声声安慰慢慢让谢婷清醒了过来,她看着眼前熟悉的这些人,终于哭了出来,明明几天前,一家人还和同事们一起聚餐,怎么丈夫就倒下了?
正当她陷入绝望的时候,医生和护士走了出来,问道:“谁是家属,可以进去看一下情况。”
这一句话成功地把谢婷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,她连忙站起来:“我是家属,我丈夫是不是没事了?”她擦干眼泪就要往里冲。
可医生却拦住了她,解释道:“您先平稳一下情绪,现在病人情况很危急,是急性脑出血,但没办法进行手术......”
一念天堂一念地狱,谢婷慌了,为什么会是脑出血,丈夫的长辈没有出现这种情况的啊,而且为什么不能手术呢?
随着医生的解答,齐智勇的情况到底有多危急,终于摆在了众人面前:出血点靠近脑干,导致剧烈呕吐,随即引发了肺部感染,现在全身高热,根本无法手术,只能先转入ICU。
谢婷刚放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,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,她看着脸色铁青,呼吸微弱的丈夫被推进了icu病房,滚烫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了地上。
10月19日,熬了一个晚上的谢婷呆坐在病房外面,哪里也不敢去。
这时护士的通知来了:症状暂时稳定,可以进病房看一看。
谢婷打起了精神,忍不住笑了起来,她就知道,丈夫舍不得自己和孩子,是不会就这样离开的,她走进病房,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浑身冰冷。
刚刚还稳定的身体指标急转直下,医生和护士们都围在齐智勇身边,不断地给他按压心脏、电击,努力进行着抢救,可这一切还是阻挡不了死神的到来。
齐智勇的心跳停止了,病房里焦灼的气氛变得沉默,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的谢婷,一名女医生慢慢走过来,抱歉地说道:“Sorry for your lost.”
谢婷的大脑一片空白,她觉得自己甚至听不懂医生在说什么,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丈夫,心里产生了无边的恐惧,这是自己的爱人吗?
那个每天早上吻别自己,加班时候依然想着家里的男人从此就没了?
她眼神空洞地看着医生和护士们填写着表格,撤掉了丈夫身上的机器,露出了他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,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:自己的丈夫齐智勇死了,因为加班太过劳累死了!
谢婷拖着颤抖的双腿扑到丈夫身边,嘶哑地声音伴随着哭声响起:“为什么!他还这么年轻!为什么会脑出血死了!”
这残忍的死别让一旁等待的同事也红了眼眶,他们不由得想起齐智勇倒下的那一幕......
伟大的背后是苦难
2018年10月18日下午七点,在结束了一场漫长的会议后,齐智勇开车带着其他同事准备回公司,车里没人说话,大家都是满脸的疲惫和困倦,只想抓紧回去休息。
齐智勇揉了揉眉头,想着在家的妻子和孩子,有些开心地想,总算快结束了,今天回去能好好休息一下。
可开了一会儿车,他却突然感觉视线有些模糊,随即脑袋就一阵剧痛,就像被劈开了一样,他用最后一丝意识踩下了刹车,转头对同事说:“我的头好疼,需要休息一下......”
大家一开始还没放在心上,只以为他是太困才需要休息一下,可等了一会儿,齐智勇突然倒向一边,身体也不停地抽搐,没有了意识,这可把车上的两个同事吓坏了。
他们连忙拨打120,联系公司,焦急地照看着昏迷的齐智勇,很快他又不停地呕吐,眼看情况越来越严重,救护车却还没有到。
还好这时附近的一名同事看到消息赶了过来,他们三人合力把齐智勇放在车后座,便飞速地驱车往医院赶过去。
他们的目的地是最近也是设施最好的阿卡汗医院,短短的路程此刻却显得太遥远,看着齐智勇从不停地呻吟到没有了声音,三人紧绷着神经不敢放松。
十几分钟后,终于赶到了医院,齐智勇立刻被拉进了急救室,他们看着满头大汗的彼此,都心有余悸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“应该来的还算及时吧,吓死我了。”
这时大家想起来,需要联系家人,于是便给谢婷打了电话,这时的他们根本没有想到,生命真的如此脆弱,急性脑出血的齐智勇会就这样去世。
现在看着哭泣的谢婷,所有人都觉得身在梦中,一个朝夕相处的同事就这样没了,留下的是痛不欲生的妻儿和年迈的母亲,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超负荷的工作!
看着被推进太平间的丈夫,谢婷不再哭泣,在很久之后的回忆里,她写道:我的心,疼得不能喘气……根本无法思考,就这么没了?
不行,不能这么带走他啊!
绝望到极点,反而冷静了下来,她打电话给家里的保姆,把两个孩子带了过来,让他们见爸爸最后一面,谢婷呆呆地说:“你放心吧,我会照顾好家里,会处理好你公司的事。”
可当她处理好后事找到公司的时候,却被华为的态度泼了一盆冷水,在面对失去了丈夫的谢婷时,人事资源部竟然表示:我们非常痛心和遗憾,但是为员工额外购买的商业保险就是补偿,所以是没有其他抚恤金的。
这样公式化的语言和态度击垮了谢婷的信念,自己的丈夫为了完成华为的项目。
在海外呆了十年!现在甚至因为过度加班把命丢了,却只得到一份冷冰冰的保险。
无助的她不知道该找谁帮忙,在丈夫去世之后,这个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断了,两个年幼的孩子需要抚养,年迈的老母亲也因失子之痛病倒了......
她尝试着在网络平台上讲出自己的故事,身边亲近的同事也纷纷声援,支持她靠法律手段来寻求应有的补偿,一石激起千层浪,连谢婷都没想到,这件事彻底“火”了。
无数网友在看到齐智勇因工作去世的前因后果时,都炸开了锅,感同身受的大家聚集在一起,声讨着互联网行业早已畸形的加班文化,这件事成了引起公愤的社会事件。
谢婷得到了来自各界人士的安慰和援助,她此刻意识到,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,必须要鼓起勇气向公司抗议!
舆论的热度背后是一个个相似的故事,伟大的企业背后藏着一个个普通人的苦难,眼见犯了众怒,华为终于意识到此次事件的严重性。
2018年12月28日,华为赔偿谢婷一家人700万元,并协助谢婷找到工作职位,同时提供一套住房供其居住,承担齐智勇两个孩子18岁之前的抚养相关费用。
这个处理结果平息了网上的争议,网友们也放下了对谢婷一家人生活的担心,尽管这些补偿无法换回齐智勇的生命,但总算可以照顾好他的亲人以后的生活。
但对于谢婷来说,她的心中却永远怀着愧疚,只能一个人在夜里偷偷地哭泣,不断地谴责自己,这是怎么回事呢?
错的不是人,是制度
2006年,年轻活泼的谢婷来到了位于深圳的总部,成了一名海外热线员,齐智勇此时也在这里担任着宽带工程师的工作,经常见面的两人很快就相恋了。
几个月后,齐智勇被安排到非洲负责海外项目,因为薪资待遇更高,想要多挣钱早日结婚的他果断地答应了。
就这样,谢婷辞去了自己的工作,两人一起来到了坦桑尼亚。
2009年7月,两人正式结为了夫妻,开始了甜蜜幸福的婚后生活,不久就有了爱情的结晶,两人为了平衡好家庭和工作,便进行了分工,谢婷成了一名全职太太。
她每日在家照顾年幼的孩子和身体不好的婆婆,虽然忙碌,但每次看到在外奔波赚钱的丈夫,心里也很是甜蜜,两人之间彼此体谅,感情一直如胶似漆。
但岁月是无情的,职场也是无情的,不知不觉,来到35岁关头的齐智勇在公司的位置有些岌岌可危,这让他非常紧张,这份高薪是一家人的指望,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。
因此他更加努力地工作,哪怕有时候连着几天都没休息,但一想到两个可爱的孩子,贤惠的妻子,和慈祥的母亲,他就觉得充满了力量。
谢婷也很心疼丈夫,忍不住关心:“要不休假吧,我看你最近太累了。”
即使心疼她也没办法说出让丈夫辞职的话,两人心里都清楚现实是残酷的。
齐智勇总会笑一笑安抚妻子:“马上了,总部说要派过来协助的专家,我很快就能结束项目了。”
两人心中都默默地想,再等一等吧,熬过这段时间,应该就会好了,身体还撑得住!
也正是这样的侥幸心理,才造成了最后的惨剧,因此每当想起当初,谢婷都恨不得打自己几耳光。
挣钱有那么重要吗?如果果断地让丈夫辞职换个轻松的工作,他是不是就不会出事?
如果自己更关心丈夫的健康,不让他拼命加班,是不是一家人就能好好的?
可再多的悔恨和自责都无法让时光倒流,看着丈夫留下的遗物,谢婷心里的伤疤余生都无法彻底痊愈。
摆脱“伪奋斗”
现如今中国人面临的职场形势是严峻的,一些关于“35岁淘汰论”“996福报”“准点下班就劝退”的新闻让人看得哭笑不得,不由得感叹,难道只有无尽的压榨自己,才能创造出价值吗?
其实这就是“伪奋斗”带来的错觉,也是职场里的错误认知。
2022年6月6日开始,英国70多家公司实行了“一周四天”工作制,超过3000名上班族参与实验,民间反响热烈,那下一步就是向政界提出立法改制建议。
这些企业想用事实证明,效率和成绩的提升重点并不是加班和压榨,而是劳逸结合,提高人们的能力。
因此当一些企业仍然想着用延长时长来增加收益的时候,不仅与社会发展背道而驰,也公然触发了劳动法,希望它们可以早日醒悟,不要再沉迷在“伪奋斗”的虚假繁荣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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